“世界上最好的医疗体系”英国NHS再面危机:10万护士因工资问题罢工,英格兰40万病人要等1年才能住进医院

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 孙晓萌 编译

十多年来,英国一直在预算紧张的情况下运行其国家医疗保健体系,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单一保险人制度医疗体系。多年来,NHS以发达国家中最精简的医疗保健体系之一而自豪,其人均支出也低于其他欧洲国家,且远低于美国。

而现在,NHS再度面临危机。2月6日,英国医疗工作者进行了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罢工。据路透社称,这是75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罢工,约有10万名护士和1万名救护车工作人员罢工。英国政府随即回应,这次罢工将会使大量病人面临医疗中断或延误。

NHS的困境是发达国家普遍存在的问题里的一个缩影。

受到疫情重创,各国医疗保健体系都正承压,当前愈加严重的人口老龄化,也意味着国民医疗成本的不断增长。根据经济合作组织(OECD)估算,老年人需要消耗的医疗保健资源是年轻人的3到5倍。而到2041年,英国85岁及以上的人口将可能翻一番,整体达到300万以上。英国的经验似乎表明着,当医疗保健供应跟不上需求时社会将发生些什么。

“英国的医疗体系正面临着我职业生涯中从未见过的危机,”慈善信托 Nuffield Trust即将退休的主管、NHS前主管Nigel Edwards说。“英国在对待‘健康’上错误地将廉价视为高效,但现在一切正回到正轨。”

“世界上最好的医疗体系”英国NHS再面危机:10万护士因工资问题罢工,英格兰40万病人要等1年才能住进医院

(截图自《华尔街日报》,在英国,病人等待医院床位所需时间)

过去十年,NHS为增效,减少了数千张病床

而根据英国国家统计局 (ONS) 数据,去年12月,五分之一英国人正在等待NHS的医疗预约或治疗。在这一状况下,今年1月下旬,英国政府宣布拨款提供更多的救护车,1000张新病床,提供更多呼叫程序,来减轻卫生系统压力。

NHS方表示,他们明年目标是将心脏病患者等待救护车的平均时间缩短到30分钟。而国民保健制度承诺,中风和胸痛患者应当在18分钟内得到救治。对此,英国卫生部长Will Quince表示,政府将在未来两年内花费约170亿美元来解决医疗保健体系和社会护理服务等面临的问题。

去年的11月18日,68岁Martin Clark出现了胸痛,他的家人随即拨打了急救电话,全家等待半个小时后无果,只能再次打电话呼叫救护车。再15分钟后,家人们告诉调度员将自己开车前往医院,据家人说,当时调度员仍鼓励他们原地等待。在这家人前往医院后二十分钟,调度员再次打来电话称,仍然没有救护车可派至,而Clark先生在到达医院后不久就去世了。

一周后,5岁的Yusuf MahmudNazir死于扁桃体炎,据男孩的家人说,他们到了罗瑟勒姆当地医院的急诊室后,经过六个小时的等待,医院给了Yusuf一些抗生素药片后,就告知可以回家了。几天后,男孩家人请求医院让其入院并接受进一步检查,但被告知医院已满员无法入住。

当家人将Yusuf送到另一家医院时,Yusuf已经患上了严重的肺炎。几天后,他死于器官衰竭和心脏骤停。Yusuf的叔叔Zaheer Ahmed说,“在一个富裕的工业化国家,一名5岁男孩死于扁桃体炎。这表明整个系统都存在严重问题。”

众所周知,NHS实行的是“分级救治”,患者需先得到社区全科医生的诊疗,评定病情的情况后才转诊至专科医生或大型医院。截至2022年12月,英格兰共计401537人等待住院时间超过一年,而在疫情之前,这个数字是1613人。

根据 NHS的数据,去年12月,平均每天有13439张床位被经过治疗已适合出院的老年患者占用,被占用床位数比同期增加了近三分之一。并且,老年护理系统和NHS之间资金不互通,本应出院的病人,因为无力承担或不愿承担下一步疗养的费用,而选择了不出院。由于缺乏床位,救护车只能在医院排起长队,进一步拖延了救护车救助新病人的时间。

资金不足,通胀不停,人员流失

在英国,NHS下属约120万名员工,其2023年预算约为1886亿美元,这些资金由税收给付。NHS保障了每千名英国人可以拥有2.9名医生,而欧洲平均水平为3.7名。根据OECD数据,美国的医生数量略少,每千人约拥有2.6名医生。

2010年前,政府坚持了拨付NHS的资金增长速度,要快于人口增长和通货膨胀速度,根据通胀调整后,人均资金每年要增长2%到6%,2010年至2020年,经通胀调整后的人均资金略有下降。2020年以来,保守党政府大幅增加了对NHS的资金投入,但大部分资金都流向了新冠肺炎的防治上。

目前,通货膨胀现在正在侵蚀NHS每年大约一半的额外资金。伦敦财政研究所智囊团数据显示,总体而言,经通胀调整后的资金年增长率为2.9%,仍低于3.4%的历史平均水平。根据英国国家统计局数据,2021年,英国公共和私人医疗保健支出约占英国GDP的11.9%,相比之下,2021年美国这一数字为18.3%。

英国央行前首席经济学家Andy Haldane表示,这是自工业革命以来,英国人的健康状况首次成为经济增长的阻碍。病人数量不断增加,加剧了英国经济中的生产力危机。慢性病人在过去两年猛增了50万,达到创纪录的250万,经济学家表示,部分原因是医疗系统无法及时治病救人。

NHS是英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创建的,旨在为受战争影响的人口提供免费医疗服务,至今已有近80年的历史。每家医院都被有效地国有化并置于政府的指导之下,这是比任何欧洲国家都更彻底的医疗改革。二战后,由于经过战争的英国民众凝聚力空前高涨,以及战争中国家人口和经济的损失,民众渴望政府有能力进行社会改革,提供良好的医疗服务和社会福利,这股强烈的社会愿望,催生了1948年NHS的诞生。

长期以来,NHS一直是英国民众的骄傲,甚至有人认为,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医疗体系。在NHS体系下,英国人可以接受到优质医疗护理,并且不用支付医疗账单。但根据YouGov近期一项民意调查,70%的受访者将NHS服务描述为糟糕的,而将其描述为良好的人仅占21%。

尽管如此,绝大多数人还是支持NHS的政府运营模式。根据YouGov民意调查,只有3%的人表示希望该系统完全私有化,但从2012年英国通过《医疗和社会保健法案》后,国民保健制度私有化加速了。

从2010年开始,英国政府着手限制NHS的预算,同时努力提高NHS的系统效率,例如:增加NHS不同部门之间对资金的内部竞争。但NHS的官员们表示,这些变化其实会分散管理层的注意力。作为提高效率的一部分,NHS需要确保较低的床位空缺率,人员招聘、培训的重视程度变低,医护工资增长跟不上通胀速度。

疫情和资金压力也加剧了医疗人员的配置危机。据英国政府统计,截至去年9月,NHS有133000名的员工缺口,而疫情前为83000名。此外,英国的家庭医生现在平均每人需要负责2300名患者,而2018年时为2100名病人。

根据英国医学协会的数据,自2008年以来,医护的平均工资下降了三分之一。在过去的13年里,提前退休的医生人数增加了两倍。虽然护士的总体人数保持稳定,但流动率却有所增长。根据国王基金会的数据,从2021年年中到 2022年年中,超过34000名护士离开了NHS,较上年增加25%。

而令人遗憾的是,NHS增加支出的需求面临着经济压力。英格兰银行预计今年英国经济将萎缩,税收可能会减少。随着人口结构和医疗技术的变化,NHS会有更多压力,不断上涨的医疗投入可能会挤占英国在教育等其他领域的支出。

一些业内人士警告说,仅靠金钱可能无法解决问题。在威尔士地区,自2000年以来,当地政府的人均医疗支出超过英国任何地区。然而,从治疗等待时间到居民的健康结果,几乎所有指标仍然很差。这可能意味着,相较于其他地区,威尔士既不富裕又拥有最多人口老龄化。

NHS已经有80年的历史,从建立之初到今天,NHS需要负担的人口多了两千万,近年来改造系统的声音不曾中断。在拥有自己医疗体系的苏格兰,当地官员讨论了一些想法,包括进一步分配医疗资源,或让较富裕居民支付费用,以便为其他居民提供免费医疗,但是这种想法被否决了。

2月9日,NHS月度统计数据发布,健康基金会高级研究员Tim Gardner说:“2023年1月,救护车响应时间大幅改善……尽管仍有482000人等待治疗时间超过四小时”他补充说“如果政府致力于解决危机,就需要制定一个强有力且全面的计划……包括解决劳动力短缺和打破‘行业运动’这一僵局。”

(编译自《华尔街日报》、路透社、the health foundation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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